殿前御史 第51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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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丁渔回过味来,心中领悟,附和催道:“还要公主催几次?还不快将他上衣脱了,让公主好好检验一番。”
  中衣被护卫撕扯下,张湍生长至今,唯一一次当众裸露半身,颜面尽毁于此。他被护卫锁住双臂,强压双肩,将人押至赵令僖身前。他不得已跪伏在地,勾首含胸,企图回避众人目光。
  她凑近些,提着匕首,刀尖在他肩头轻轻扫过,最终在他侧脸落定。
  此间护卫有心回避,却又好奇,目光偶尔瞟去,见他肩头留下断断续续的伤口,沁出血珠。他未吭一声。
  她抬手触到自己项间雪白纱带,因暑天易汗,不利于伤口愈合,故只缠绕寥寥两圈。这两道伤口,她原想着千刀万剐方能解恨,如今人在眼前,她忽然有了新主意。
  “古有黥面之刑,我族先祖立朝后将其废止,只有在后宫内狱,偶尔会有犯错宫人,才能有幸受黥面之刑。”她将匕首轻轻前推,刀尖距离张湍面颊仅有毫厘。匕首停滞不前,她又有犹豫,如斯容貌,倘若留下字样,岂非可惜?于是将匕首微微回收些许,向下划去,令刀尖贴上锁骨:“我的状元郎,不妨你来挑挑,黥何字为好?”
  黥面为刑,伴随终生,其辱终其一生无法洗去。
  张湍头颅稍偏:“湍宁可遭五马分尸、挫骨扬灰。”
  “去取墨来。”
  她意已绝,刀尖刺入肉中,在其锁骨刻出一道伤口,伤口淌血,于白皙肌肤之上格外显眼。张湍吃痛身颤,下意识想要躲避,却被护卫按住,难以动弹,只能任由她肆意宰割。
  一笔一画,一道道血,一颗颗汗。她刻得极为细致,确保字形端正漂亮。当她将字刻完整,笔墨也已送至眼前。随即扔下匕首,提笔蘸墨。墨汁扫入伤口,刑罚便成,此后伤口即便愈合,亦会留下墨青字迹,非剜肉灼肌不能除也。她刚要将墨扫上张湍右肩下鲜血淋漓的刻字,目光瞥见他额上满是汗水。
  眉上亦有粼粼水光,根根眉毛闪耀分明。眉下双目紧闭,眼睫似乎有些湿润。
  哭了?
  笔悬于空,饱蘸的墨汁落下一滴,在地面绽开墨花。
  似乎,气恨恼怒已然消解。
  毛笔弃掷一旁,笔尖甩出一串墨点,点在他的身上、她的衣裙上。指腹按上刻字伤口,粘稠血液紧紧包裹她的指腹。手指微动,轻轻抹过,露出其下殷红字样。
  ——“喜”。
  “赵”为宗族,“令人”为辈,独“喜”为名。1
  她的名。
  原南军营,张湍不顾一切,拖着病体残躯,留下一纸请罪文书后悄然离去。那之后,她想了许久。他曾拼死示警,救她性命,又不顾后果,假传圣旨,言说为陵北万千百姓。七哥说他是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,亦非谋求功名利禄之人。
  她困惑,为何张湍不如众人那般,向自己谋求名利。
  即便他曾以命相救。
  或许在他心里,自己与原南、陵北那些灾民流寇并未分别。她责罚过、恩赏过,可无论待他好与不好,最后结果竟无分别。他将堂堂一国公主,最受宠爱的靖肃公主,当作微不足道的流民百姓。
  所以他被她放弃。
  她何必在不识好歹的人身上花心思?
  若非海夕谷内偶然重逢,她会将他丢进风永远吹不到的积灰下,这辈子再不会记起他。
  可在海夕谷内,他偏偏又在救她。
  一枚粗陋不堪的香囊,伴着拂起清潭粼光的细风,吹开那层积灰。他依旧漂亮,依旧傲然如霜梅。她想要放弃他,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他,握紧那枚香囊。她与他逗趣、玩闹,望与宫中众人一般,得欢心喜乐,他却毫不领情。
  直到山林猎狼,他再次告诉她,在他心中,她与那些野草般卑贱的护卫并无不同。
  甚至,她在他眼中不如那些低贱护卫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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